忽然听见有人敲我的桌子,回过神来,是白伟杰。 “竺青儿,请到我办公室来一下。” 我跟在他身后走进里间办公室,在他的桌对面坐下。 “你有什么话要问我吗?”原来他已经注意到我的心神不宁。 我摇摇头,然后又点点头。 “那就问吧。” “我想知道,Steven什么时候回来。” “原本定在今天回来,可是临时却又来电说要过段时间。” “出了什么事吗?”我紧张的问。 白伟杰摇了摇头,“我也不知道,他只是说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办。” “哦。”我放心的松了一口气,嘴里喃喃,“只要他没出什么事,一切都好。” “你其实也关心他,为何不自己打个电话去问问?”他顿了顿, “都这么痛苦的压抑自己,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。” 他话中的“都”,也包括Steven吗? 家后面那幢建筑物越筑越高,没费什么工夫就已经建到三楼,眼看着与窗台平齐。再过几日,我就没机会望到Steven的窗,也不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家,什么时候离开。 日日夜夜都听见工地上机器的轰鸣,仿佛要淹没一切。而我的窗外,再也没有风铃声。因为担心顺风扬起的尘土沾污了它,那个断了线的风铃,已经被我收回。 我把写字台移到窗边,对着窗外遥远的一点光亮,在热热闹闹的机器运转声中,查一些技术资料。 好来超市的线上购物,逐渐得到用户的认可,我唯一能做的,就是不断完善网站程序,吸引更多的用户停驻。对着朦胧的灯光,这样工作到深夜,仿佛是与Steven相偎在一起,从不曾分开。 终于有一天,习惯性拉开窗帘时,再也望不到Steven的窗。 Steven刚搬进那套房子时,我曾担心,如果有一天,两栋房子之间再建起一栋大厦,只要比我所住的楼层高一点点,我就会再也望不到他。当时他平静的告诉我,到那天,他会把我接过去。 想不到就在短短的几月后,真会有这么一天,有一栋房子阻挡住彼此的视线,可说过要把我接过去的他,却不知身在何方。 忽然,手机响铃。翻开一看,是武五。 “青儿,明天我会与海雄飞去巴黎订购结婚礼服。” “为何现在才告诉我?” “怕你听了顾影自怜。”武五窃笑道,“有什么要我带给你吗?” “有,也给我带一套礼服吧。”我开玩笑说。 “我会当真。” 挂断电话,真正武五所说,我开始顾影自怜。 自怜有何用?只能让自己更加伤心罢了!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?为何就不能主动一些争取自己应得的幸福?为什么不能给Steven一个电话,告诉他,我不想再心痛了? 拿出手机,飞快拨下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,大拇指却在拨出键上徘徊。 接通后,他会说什么呢?也许会说,青儿,那是你的选择,你不能后悔,或会说,青儿,我说过,不会等你。 如果听到的只是这些话,还不如躲在角落里一个人伤心,这样的伤心,至少还留有一点点希望。 算了吧,我试图说服自己,但大拇指还是不自主的按下去。顿了一会儿,只听见手机里一个甜美的声音告诉我,“对不起,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。” 是电话已关机,还是他的心已关闭?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,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,我缓缓把台历翻到新的一页。 4月28日,这个日子好熟悉,仿佛在哪里见过。 突然我忆起,今天是Steven母亲的生忌。这样的日子,Steven一定会回来,去看一看他的母亲吧! 白天上班,非常频繁的进进出出,每次在走廊上,都会伸过头去看走廊尽头那扇门是否打开。可是一天过去,那扇门依旧紧闭着。他是尚未回来,还是未回公司? 未等下班,我就请假搭专线车去青山公墓。 天是阴沉着,车子里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,没人愿意在这样一个沉闷的天气去看望故去的亲人。 下车后,我迫不及待的来到那坐墓碑前,古旧的墓碑上已然放着一束白菊花。花很新鲜,像刚从花枝上摘下。如果这束花真是Steven所送,那么他一定没走远。 为何他已经回到这座城市,却既不回公司也不回家,他是不愿再见我吗? “Steven,你在哪里,我好想你。”我忽然大声喊道。 可是空旷的坟场,只听见我自己的回音。 喊着喊着,我蹲下身子,开始啜泣。半刻后,抬起头,望向那块冰冷的石碑。这下面,葬的是Steven最尊爱的母亲。也顾不得脚下的泥土有多脏,我突然跪下三叩首,每叩一下,在心里默念,保佑我尽快见到您的儿子。 知道他存心避开我后,我的心好痛,再见不到Steven,心就会裂掉。 可是,碑下葬着的伯母会保佑我吗?我曾经离弃了他的儿子,曾经爱得那么不执着。虽然他笑着与我说分手,虽然他说过不会等我,但我知道,他的心,比我还痛。 天开始下雨,一滴滴落在身上,却凉在心里,脸上也分不清是泪是雨。 以前,会有Steven为我遮风挡雨,可现在,却余我一人矗立在这凄冷的坟场,哭得撕心裂肺,也再不会有人理我。一切,都是我自作自受。 跌跌撞撞回到市区,身上脏着淋着雨,路边的行人全向我行注目礼,而我,却像个没有魂魄的人在街上游荡。 也不知走到哪里,忽然听见耳边响起熟悉的弦律。 my love .. there's only you in my life; the only thing that's right; my first love .. 是Endless Love,我侧身望去,原来是归雪居,那位店长也知道这首歌? 也许,曾经深爱过的人都会知道这首歌,这么深情,这么让人沉醉。 现在的我,急需一碗天使的眼泪。我快步走进去,坐在老位置上,只等着店长为我端上一碗喝惯了的眼泪。 窗外的雨渐渐变小,一滴一滴的落下,像极伤心人落下的泪。天上挂着泪,心里在流泪,嘴里喝着泪,算不算一种悲伤至极的享受? 不一会,身后传来脚步声,然后一碗天使的眼泪放在桌面上。 我浅浅喝上一口,对,就是这样的味道,让人伤感亦倍觉安慰。 “好喝吗?”声后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问我。 我回过头去,天,居然是Steven。再也顾不得喝汤,我猛然站起身来,望着他,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。 他用手为我擦去脸上的泪,然后把我拥进怀里。 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,要知道,我找了你好久。” 是啊,虽然在行动上,只从昨天开始找他,但在心里,却找了他好久好久。 “我在这里学做天使的眼泪。”他抚着我的头发温柔的告诉我。 “知道归雪居的店长要将这家店出让,我就呆在这里学他的手艺。” “为什么。”我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问。 “因为他认为他的守候是自欺欺人,而我,却要延续这样的守候。” “你不是说,不会为我等待与守候?”我斤斤计较。 “那是自欺欺人。”他笑着刮刮我的鼻子。 看着他阳光般的笑脸,窗外的天似乎也朗亮起来。 “你家与我家之间,在建一栋大厦,从昨天开始,我就望不到你留给我的灯光。”我还在介意那栋新修的房子挡住我的视线。 “没关系,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你我分开。” “那个大风铃的钱也断了。” “我会再续上。” “这个给你。”我从兜里掏出那张湿淋淋的支票,却发现上面的签名变得很模糊,已经不能用了。 “怎么办。”我握着那张惨不忍睹的支票。 “丢掉。”他把支票揉成一团,扔进垃圾袋中。 “你还是不问我这五十万的事?” “我都知道。” 他握着我的手坐下,“在苏明明那么迅速报警且在录影带里看见你的身影,我就已经猜出事情的始末,也大概知道这事是苏明明的一手策划。当时没告诉你,只因为那只是猜测,并不十分肯定。待我把所怀疑的事一步步确认后,邱成志已经离开了你。” 我望着Steven,眼泪又止不住落下来,有这么一个凡事都信任自己的男人,我又何必对那么虚渺的一个梦耿耿于怀。 “你怎么又哭了?”Steven爱怜的看着我。 “那是因为,天使也会落下幸福的眼泪。” |